消毒水的气味在鼻腔里凝结成冰，程述看着诊疗记录上第7个日期标记，钢笔尖在纸面洇出墨团。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，玻璃倒影里的电子钟显示23:47，距离午夜还剩十三分钟。

"程医生，这次我会记住的。"林夏解开衬衫第三颗纽扣，锁骨处的蝴蝶胎记在冷光下泛青。她将镇静剂推入静脉时异常冷静，瞳孔边缘泛着不自然的灰蓝色，"就像记住您每次都会忘记自己说过的话。"

诊室突然陷入黑暗，老式吊扇的嗡鸣声骤停。程述摸到开关时，应急灯亮起惨白的光，沙漏里的银砂正在逆流向上。他猛地抓住林夏的手腕："这次治疗开始前，你吃过什么？"

"和之前六次一样。"女人脖颈处的血管微微凸起，"黑咖啡配抗抑郁药，您助理送来的。"她的指甲划过程述手背，在旧疤上添了道新鲜的血痕，"您总说要相信我的记忆，可那些画面......"她突然歪头轻笑，左眼变成琥珀色，"像被老鼠啃过的胶片。"

脑电波监测仪发出尖锐蜂鸣，程述看着屏幕上剧烈波动的α波，想起三天前在患者卧室发现的秘密——整面墙的监控显示屏，每块玻璃都映着此刻空荡荡的诊疗室。当时林夏蜷缩在36个监控画面中央，正用手术刀在手臂刻下倒计时数字。

"你体内有二十七种人格。"程述翻开病历本，钢笔尖戳破了纸张，"今天会见到第十八位吗？"他故意加重最后两个字，余光瞥见林夏的右手正在抽搐。那些被篡改的记忆像蛛网缠住他的太阳穴，每次治疗后患者都会忘记诊疗室的存在，就像电脑强制重启后的空白桌面。

空气突然变得粘稠，沙漏发出齿轮卡死的摩擦声。林夏的瞳孔剧烈收缩，她开始用手术刀划开自己的病号服，刀刃精准地避开动脉，"这次要切开哪部分记忆呢？2019年9月17日下午三点？还是......"刀尖停在她心口，"您女儿失踪那天的监控录像？"

程述的钢笔滚落在地，墨迹在地面晕染成诡异的螺旋。三年前那个雨夜，他的导师陈明远带着女儿程雨失踪在实验室，监控只拍到两行血脚印。此刻林夏的声线突然变成中年男性的低沉："你还没发现吗？每次治疗都是新的时间锚点。"

天花板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，应急灯开始频闪。程述看到诊疗记录上的日期变成了2022年9月17日，墨迹未干的"第七次治疗"正在渗血。林夏的皮肤下浮现出电路板般的纹路，她撕开自己的左胸，露出里面跳动的银色沙漏。

"欢迎来到真实世界。"二十七个不同音色的声音在耳边炸响，程述发现自己正站在堆满尸体的实验室里。陈明远的尸体泡在福尔马林溶液中，手里攥着半张烧焦的照片——那是他女儿六岁生日时拍的，背景里的沙漏与此刻林夏胸口的装置完全一致。

诊疗室的门突然被撞开，程述的实习生小杨举着猎枪冲进来，枪管还在冒烟："程医生！林小姐又不见了！"年轻人盯着满地血迹，瞳孔里映出程述背后缓缓升起的数字——2022091703:14:59，倒计时归零的瞬间，整个世界开始像素化崩解。